紡織廠

八點多, 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宋明寶早上鬧了一下, 被陸志城哄了好一會才出門。辦公室裏的另外兩人難得比她來得早。

“宋同志, ”聽見腳步聲，方梅和李江娣異口同聲打招呼。

“方同志, 李同志。”宋明寶坐下。

昨天的任務做完了, 今天的還沒下達，方梅喉嚨癢，咳了咳站起來, 分享自己買的東西，又詢問宋明寶。

“宋同志, 我昨天看你搶到了滬市來的友誼霜, 好用嗎？”

“好用, ”宋明寶答得很快。

“滬市來的好多東西都很貴，我咬咬牙買了五塊錢的東西就不敢花了, 剩下的都得存著, 存著以後嫁人了過日子用。”方梅是個性格爽快的, 在她們兩人面前說出來不怕她們笑話。

李江娣附和地點點頭, 難得低聲說了一句，“我的錢也都存著呢，昨天領完工資我買了一斤豬肉回去吃。”

聽她們這麽說，宋明寶難得反思自己，她昨天領的工資是一分沒花，但花的都是陸志城的錢, 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家裏好像沒存款？宋明寶的眉頭皺了起來。

剛領完工資，兩個人就大有一副省錢的姿勢，中午打了一個菜，宋明寶打了兩個，今天沒點肉菜。

“宋同志今天吃這麽少？”方梅沒其它意思。

宋明寶鼓足了勁吃自己不喜歡的青菜，青菜便宜，她委屈巴巴地想省錢，撒個小謊，“嗯，今天吃不了這麽多。”

方梅和李江娣都信了，埋頭苦吃，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紡織廠的男工人很少，在宣傳科就幾個，這會兒到了食堂倒是能看見好一些。

方梅和李江娣有些不自在，人一多起來，吃飯的動作都變得優雅起來。

從食堂出來，她們都松了一口氣，太不自在了。

“我這會倒是不想找廠子裏的人處對象，工作是體面，但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方梅說起這事來臉都不帶紅的。

李江娣臉紅，“我其實都可以，”

“真羨慕宋同志啊，”方梅嘆了一口氣，“對了，宋同志你男人是幹啥的？”

李江娣不說話，擡頭看了宋明寶一眼，明顯也是羨慕的意思。

宋明寶她只知道自己男人是替人開車的，還不知道他進了工程所的事，於是如實告訴了她們。

會開汽車也是一項很厲害的本事。

她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回到辦公室歇一會後繼續工作。

王桂芳今天下達了新任務，轉眼到了新的月份，廠裏努力趕新一批生產生產，她們做宣傳的也要跟上去。

宋明寶寫小文章時，不知為何總覺得會有啥事 ，坐在那心情有些煩躁。

宋明寶一旦躁動起來就是會動來動去。

方梅問了她一句，“宋同志你怎麽了？不好寫嗎？要不我幫你看看？”

宋明寶情緒不耐，“我有些熱，”

“熱嗎？”方梅疑惑，不過看她一臉煩躁的模樣，猜測可能是工作量太多了，有壓力然後暴躁了。

她從抽屜裏拿出一包曬幹的金銀花幹，“宋同志，給你泡泡茶喝，放點糖，敗敗火氣。”

宋明寶接過來道了謝，用熱水泡了一杯，挺香的，不管有沒有用她都喝了。

她還不知道陸志城要告訴她一個消息。

******

工程所，已經開始後續工作，他們今天的任務很輕，但要確保材料收集齊全，一份都不能丟。

陸志城是新加入進來的，相關資料需要全部都看一遍。

何保輕手輕腳的沒去打擾他，直到他看完了，才過去問了一句，“陸同志，我記得你是有家屬的吧？”

“嗯，已經結婚了。”陸志城正在整理桌面，整個屋子，就他的座位最幹凈，一份份文件對得齊齊整整的。

何保一提這事，陸志城眼皮子又跳了一下。

“那你回去得好好跟你媳婦說說，我記得我去年跟蔡老去的是海省，一開始說去的一個月，沒想到冬天去的，來年春天才回來，一個月變成了整整四個月。等我回來，我對象都哭了，差不多半個月沒搭理我。”

可不是嗎？說好一個月的，結果都翻年了才回去，因為封閉做項目，不讓聯系外界，平時連封信都沒有寄回去過，他對象怎麽盼都盼不到他回來，又收不到他的消息，以為他出啥事了，那天他回來，他對象對他是又罵又哭的，真是是狠心很長時間沒理他。

“謝謝你的提醒，”

“沒事沒事，這算啥。”真正接納陸同志以後，何保發現他真的很好相處，性子不冷，問他問題他也會回答。

他一離開，陸志城頭疼地揉了揉眉頭。

下午三點，蔡國民將他們聚集到一起，告知他們重要事項，順便讓他們互相認識認識。

蔡國民語氣很平和，甚至笑呵呵的，“上午把你們聚集到一塊，我相信各位同志到現在已經把該清點都清點好了，接下來你們就互相認識一下，畢竟以後是要合作相處將近半個月時間的。”

陸志城對面的三個男性，一個叫趙，一個姓吳，還有一個姓李。三個都是已婚有家庭的男人了。

“趙軍，”

“吳援朝，”

“李愛國，”

“我叫何保，我旁邊這位叫陸志城。”何保直接一並介紹了。

“你好，”他們互相打了招呼，互相介紹了各自負責的領域。

用學術構建起來的友誼是非常純粹的。他們之間不存在嚴重的競爭關系，最終的目的都是一個，那就是成功做成項目，所以要真正交流起來很簡單。

蔡國民安排他們在一起認一認也是有原因的，往年這些人，埋頭幹研究，一出門碰上了，甚至不知道對方曾經跟他共處過一室，無興趣於交際，等真正讓他們在一起合作時，還要經過一段很長的磨合期，純屬浪費時間。

等差不多了，蔡國民從外面進來，叨叨兩句，“明天給你們一下午時間收拾收拾行李，該帶的東西帶上，對了，那邊天氣變化大，日溫差大，你們多帶點厚的衣服。”

幾人一起點了點頭。

工程所這兩天就他們留下來的人負責了，他們一散開，蔡國民讓何保和陸志城隨他回家一趟。

他有些資料還在家裏，到時候是要一起帶過去的。

陸志城開車送他到了樓下，蔡國民叫住他，“小陸，你也跟我上來吧，”

陸志城只能跟上，來回這麽多次，他是第一次進這個門。

何保剛拿出鑰匙，門就從裏面打開了。

“國民，今天這麽早啊？”開門的是個約摸六十歲的女人，笑容慈祥，白了半頭的頭發。

“小何也來了，這位是？”蔡國民的媳婦打開門，這才看見有個陌生人。

陸志城走上前，態度謙遜，“您好，我叫陸志城。”

“是小陸啊，你們別在門口站著，趕緊進來。”徐鳳笑瞇瞇著眼睛。

蔡國民已經進去了，聞言招呼他們進來。

徐鳳年輕時跟在蔡國民身邊受過不少罪，直到近五年來才過上好日子，她唯一的兒子又去參軍了，常年見不到一面，如今看見個年輕小夥子，臉上的褶子都笑出了好幾層。

門一關上，蔡國民就讓他們去了書房，書房的裝置與工程所那邊幾乎沒差別，材料紙張到處飛，桌上好幾把壞角的木尺。壓根看不出這個書房原來的模樣如何，一片亂糟糟的。

蔡國民也不客氣，“你們四處找找，有用的都撿起來。”

說完，他自己戴上眼鏡蹲地上翻找起來。

陸志城隨手撿起腳邊的一張，大致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是草圖，相當於廢稿。

借著找資料的功夫，將地上的東西收起來，蔡老的書房幾乎被打掃了一遍。

一個小時後，徐鳳敲敲門，然後推開，“弄完了沒？我給你們做了點吃的。”

蔡國民揉揉眉頭，“行了，你們倆出去吃兩口你們師娘做的東西，我再翻一翻。”

蔡國民相當於他們的老師，稱呼徐鳳一聲師娘，沒啥問題。

何保摸著後腦勺，誒了一聲。

徐鳳做的是甜米糕，裏頭加了牛奶，白色的小方塊，吃起來很香很甜，入口即化。

何保和陸志城兩人的吃相不同，一個大口咬，一個慢條斯理舉止優雅。

蔡國民在書房沒出來，徐鳳就坐在他們對面，看著他們吃，樂呵呵的。

“你們回去的時候帶一些回去。”

何保張嘴就要拒絕，結果一個激動被嗆住了，“咳咳咳咳咳，”

“吃慢點，我都給你們裝好了。”

陸志城向對面的老人道謝。

徐鳳笑瞇瞇地說不用，視線轉向陸志城，“小陸，有對象了嗎？”

到了她這個年紀，尤其喜歡替年輕的小夥子撮合對象。

陸志城，“我已經成家了，”

“是嗎？”徐鳳驚訝了一下，她原本還想替她朋友家的孫女牽牽線的。她笑瞇瞇的，“真好，”

陸志城和何保都吃了一塊就停下來了，徐鳳有一句沒一句地問話，都是些關心的話，不會讓人不耐煩。

時間轉向四點半，蔡國民終於從書房出來了。

瞧著是已經整理好了，陸志城和何保這會提出了要離開。

徐鳳挽留了兩句，但知道他們家裏都有人等著，就不再堅持了。

下了樓，何保拍拍陸志城肩膀，告訴他一件事，“我早上跟你說的對象就是師娘當初給我介紹的，”

後頭相處相處還挺喜歡的。

陸志城微瞇眼睛，轉頭看他，“所以呢？”

何保呵呵笑了笑，“我沒其它意思，就是告訴你一下。”

師娘剛才一副要替陸志城介紹對象的模樣，讓他想起以前的事了。

也不是可惜，就是有些好奇陸志城的對象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好卡，作者好暴躁，作者也想喝金銀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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